在政务大厅的婚姻登记窗口工作三年,苏月见证过无数爱情的消亡。她私下把这个窗口称为“婚姻的终点站”,而自己则是那个手持计时器的裁判——虽然不是判定谁对谁错,却要亲眼看着一段段关系如何走向终结。
周三上午,一对中年夫妻的到来引起了苏月的注意。
女人走在前面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又急又响,像在发泄无处安放的怒气。男人跟在两步之后,耷拉着脸,嘴角下撇,手里捏着一个文件袋。
“离婚!”女人把身份证拍在柜台上,声音大得让旁边几对等待的夫妻都看了过来。
苏月熟练地接过证件,开始办理手续。在这个过程中,女人的指责从未停止:
“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种男人!”
“连孩子家长会都能忘,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?”
“上个月我发烧三十九度,你却在外面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喝酒!”
男人起初还试图辩解:“那次是重要客户...”却在女人连珠炮般的质问中败下阵来,最终只是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
苏月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。按照她的经验,这种一边倒的指责往往意味着婚姻还有挽回的余地。果然,当苏月递过表格要求填写时,男人的手开始发抖。
“这个...财产分割这里...”男人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了?现在知道心疼钱了?早干什么去了?”女人立刻接话。
男人突然把笔一放,猛地站起身,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,一个箭步冲出了政务大厅的大门。那速度之快,让苏月不禁想起曾经在田径队训练过的弟弟。
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。有人打趣道:“这哥们儿以前肯定是校队的。”
女人站在原地,脸色由愤怒转为尴尬,最后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。她摇摇头,对苏月说:“不好意思,给您添麻烦了。”然后抓起包追了出去。
苏月望着他们的背影,知道今晚这对夫妻家中必将有一场深谈,也许还会伴随着跪搓衣板的戏码,但至少,他们的婚姻暂时保住了。
下午的政务大厅相对冷清。苏月正整理着上午的文件,一对特别的夫妻走了进来。
他们很安静,安静得不像来离婚的。
男人约莫四十岁,穿着熨烫平整的浅蓝色衬衫,女人看起来比他小几岁,素色连衣裙,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。他们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——既不太远显得刻意,也不太近显得亲密。
“您好,办理离婚。”男人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“我来取个快递”。
苏月接过他们的证件:陈文,42岁;林小雨,38岁,婚龄11年。
整个过程中,他们没有交流,没有眼神接触,甚至连递材料都是通过苏月中转。当苏月需要确认信息时,他们会简短回答,但绝不向对方发言。
这种沉默比上午的争吵更让苏月感到压抑。她知道,这才是真正决定结束的婚姻——当连争吵的欲望都没有了,感情也就真的走到了尽头。
在等待系统审核的间隙,苏月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林小雨身上。她正望着窗外,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。忽然,苏月注意到她的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——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,却被苏月捕捉到了。
那是一枚素圈戒指,看起来已经戴了很久。
陈文则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,但苏月注意到,整整十五分钟,他的屏幕从未亮起,他也从未解锁。
系统提示审核通过,苏月将两份离婚证递给他们。就在这一瞬间,林小雨突然开口:“等等。”
陈文终于抬起头,看向她。
“能让我...再看看结婚证吗?”林小雨的声音很轻。
陈文愣了一下,从文件袋里取出那本